折钺

远山冷冰冰

【闲竹】须晴日(二)

*养伤 治愈 谈恋爱

*私设五竹随范闲回澹州养伤,最终战后恢复记忆

*原著结局意难平 无脑甜饼 没有逻辑

*ooc         

——


     7.
  
  前日在裁缝铺子给五竹订的几身衣裳做好了。五竹挑了套黑的,一如既往。
  
  这些年五竹穿过的衣服不外乎黑、灰、褐三色,蒙眼黑布上那道红边已是范闲在他身上见过最明艳的色彩。大抵因为浅色不便夜行。虽说如今的五竹根本不必再考虑这个。
 
  但黑色的确衬他。
  
  夜色被五竹穿在身上,月光如纱抚面,轻缓地收束于那截玉白脖颈。替五竹更衣时范闲没忍住贪看,似水的目光顺着颈子一路流泻,在五竹腹部的凹陷处渐渐汇聚成清亮的一汪。
  
  经受过重击的地方皮肉早已经愈合,但仍旧是塌陷的,与离开大东山时相比没什么进展。范闲盯着那块凹陷半晌,心口也被挖去一块般空落,盈在眼底的愧疚终于坍塌。
  
  “怎么了?”
  
  手上动作停滞太久,久到面前这个得时间厚爱也被时间遗弃的人开口催他。
 
  “没啥。”范闲摇头抹了把眼睛,连忙替五竹拢好衣裳扎上腰带,“叔你真飒,魔鬼身材,天使面孔……”
  
  五竹横躺在榻上,微微摇头。

  少爷吃多了酒,又开始红着眼睛说些他听不明白的胡话。

 
  
  8. 

    
  光喝酒总是差些味道。范府大少爷回乡第三日,澹州城生意最差的那间杂货铺重新开了门。 
  
  扫开菜板上厚厚的灰尘蛛网,范闲自己切了一碟想念已久的萝卜丝。清脆寡淡,却是他魂牵梦萦的滋味。五竹打开桌上酒坛倒了一碗黄酒,递到范闲手边时洒了许多。
  
  “这才对味儿。” 
  
  放了些年头的酒入口醇酽,范闲看着安坐在他对面那蒙眼宗师一成不变的脸,忽觉这十年只是场遥迢的梦,梦醒后明早迎接他的还会是竹林里非人的训练,悬崖上无情棍棒裹挟着的海风。范闲品着熟悉的味道回味起自己惨无人道的童年,嘴里白蜡般无味的萝卜也给他嚼出点甘甜。
  
  “我想过了,那本真气你可以继续练。”

  “叔?”
  
  五竹的话似一杆铁钎,毫无先兆,突然而至,搅浑痴人的清梦。范闲嘴里垂着半截没嚼完的萝卜丝,一时间没能跟上他叔跳跃的思维。
  
  “他练的就是这功诀。”五竹继续说道,“与他交手后,我记起一些。”

  “如今天下太平,我练它干什么?让全身经脉再炸一次?我可没我那皇帝老子的野心和能耐。”范闲不以为意,拎过酒坛重新添满一碗。

  “没有永远的太平。”五竹语气平淡,世间千万年不息的纷乱战火铺展在眉间,“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没能力保护你。”
  
  “叔,我已经长大了,我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你。”——换作十六岁的范闲定会毫不犹豫这么答。
  
  “我会保护你的。”启程去京都之前,范闲在澹州最高的悬崖上迎风而立,俯视着云海,确实也对五竹这么说过。

  如今他二十有余,时间已无数次向他证明当年他拍着胸脯作的承诺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萝卜的清甜劲过去了,舌尖舔过上颚,范闲将心头热血压回喉咙,嘴里只剩一阵苦涩。
  
  “我明白了。”他低声答道。
  
  他没办法为五竹做点什么,至少让他这叔叔别再为他劳心。

 
    
  9.
  
  入夏以来鸟鸣声渐渐喧嚣,今日就连寂静多时的蝉也开始讥笑树下那枯坐的瞎子过于沉默。当然,威风不过半日便被范大少爷捕了下来扔热油里炸。  
  
  轻薄如刃的树叶随风而起,被割得稀碎的阳光在那块蒙眼的黑色幕布上跳起华尔兹。黑布的主人低头安静地削着篾片,他手仍然发颤,削得厚薄不一,肢体动作与他精密的计算能力明显不协,编出来的竹筐也不很规整。
  
  范闲端着碟金黄酥脆的油炸知了坐到五竹身旁,五竹侧头“看”他一眼,阳光趁机跃到了嘴角,似乎要代那张苍白的唇发问:你为何要吃虫?
  
  “总吃萝卜也不行,偶尔也得补充点蛋白质。”范闲自说自话。
  
  五竹不置可否,专注于手头的活计。被晾在一旁的范闲好气又好笑:“叔啊,你还做这些干什么?我又不要你养我。”
  
  “不做这些,我无事可做。”

  范闲盯着瞎子面无表情的脸,心想五竹叔不吃不喝,也不知道能量究竟从哪里来的。
  
  兴许,晒晒太阳能有点用?


       
  10.

  范闲给五竹造了一架轮椅,楸木的,很轻便。五竹总不爱坐,宁可蜷在杂货铺的柴堆里,或者靠在内院的树荫下,一待就是一整天。
 
  这些年但凡五竹失去保护范闲的能力便会悄然远走,决不会让虚弱的自己现身于阳光下。如今他被范闲强硬地按在轮椅上,推到范府宽敞的院子里晒太阳。
  
  范闲当然没蠢到认为五竹能和那棵树一样进行光合作用,他想得很简单,他这叔叔是人,不该隐没于黑暗。

  五竹到底和寻常人不同,晒太阳对他恢复伤势没有帮助。反倒是暴露在众人目光中的陌生感觉让这位泰山崩亦不动容的大宗师如坐针毡。
  
  犹疑着如何回绝范闲的好意,五竹刚开口就被一根手指压过嘴唇。

  “嘘。”范闲嘴角微挑,假装没看到五竹动作里的局促,打着哈欠闭起了眼睛,“……午睡。”
 
  “……”
  
  太过安静。
  
  范闲等了许久,眼皮掀开一条缝偷瞄他那叔叔有没有乖乖休息,只见五竹双手端放在腿上,靠着椅背一动不动,真怕打扰他午睡般,没有再说一句话。



      11.

  
  晒太阳有助于五竹维持体温,重伤之后五竹体温一直有些紊乱。——天寒时候像块玄铁,范大少爷背他下大东山那一晚,摸着冻得生疼的鼻尖做的总结。

  黑色吸热,拂过那块蒙眼布时范闲手指似被点燃,滚烫温度沿指尖传进心底,一路烧回京都皇城那场滔天的火中。他这辈子欠五竹太多,轻描淡写几句对不起或者谢谢都远不达意。


       五竹身上没一丝烟火气,像是雪山上最纯净的一捧雪,因叶轻眉误入凡尘,又因他范闲囿于此地。他给不了他这神仙般的叔叔什么,所有他能想到的东西于五竹而言都是冗杂的俗物。便只能将这捧雪捂在心口,以少年热血将它融作水滴。

    
  温度对仿生人而言并无多大意义,但范闲坚持认为温度是活着的迹象,每逢好天气总要找些借口将他叔拉出来晒上一晒。   
  
  不知是他孝感天地,还是盛夏的太阳终于晒化这块万年寒冰,五竹的话渐渐多起来,虽然和常人相比也算不得多。


  
  12.
  

  “我自己也能走动。”
  
  范闲再一次将五竹的手从轮椅的木轮上拽下时,五竹开口拒绝。他这叔叔习惯了照顾人,却不大习惯被人照顾。
  
  范闲总不愿让这双为他劳作十几年的手再沾染地上的灰。
  
  “没事儿,我推轮椅推得很熟练了……”
  
  “……”
  
  “……”
  
  范闲难得陷入沉默,似乎被什么人勾去了思绪。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木轮子轧过凹凸不平的石板,咯吱声响回荡在巷子里,像一把苍老的嗓子声嘶力竭哼着走调歌曲,沧桑难听。
  
  “陈萍萍的事不是你的错。”
  
  “叔?”范闲又一次没跟上五竹的跳跃思维。
  
  “他不会怪你。你不要难过。”
  
  “叔这是在安慰我?”
 
  “只是在说事实。”

  将五竹送回杂货铺时天色暗了,范闲点了根蜡烛,暖黄的火苗在他眼睛里跳动着炸开,驱散了跟随一路的阴云。
  
  “叔,什么时候和我一起搬到府里住呗?”
  
  “不用,我更喜欢这里。”
  
  “这就巧了,我也喜欢……那我搬过来?”
  
  “为何?”
  
  “方便叔督促我练真气。”
  
  “我如今拿捏不好力度,恐怕没法打你。”
  
  五竹低头看着自己微颤的手掌,言语间隐隐有些遗憾之意。
  
  范闲哭笑不得。



  13.
     
  范府大少爷不知哪根筋出了问题,放着高帐软榻不睡,夜夜卷着被子往对街那间破旧杂货铺里跑。
 
  澹州日子远比京都清闲,丫鬟仆役茶余饭后无所事事,少不了三五成群大嚼舌根。当下备受争议的话题,自是少爷与杂货铺那瞎子老板之间的关系。
  
  一人说瞎子前些年随少爷去了京都,不知怎么又回来了,还成了瘸子,恐怕没哪家姑娘看得上他,年纪轻轻便落得个孤苦伶仃下场,端是苦命。一人说瞎子那腿十有八九是因少爷断的,少爷心头有愧才对他格外照顾,看少爷待他不薄,应该不至于让他老来无依,也算他有福气。另一个拄扫帚的听了连连摇头,说那瞎子眼也瞎了腿也断了,哪还得什么福可享受?
  
  不巧被接妹妹回家的范闲撞个正着,作鸟兽散悻悻干活去了。范若若瞧着自家兄长脸上阴晴甫定,连忙出言安慰:“他们知道什么!哥你别生气,我一定教他们管好自己的嘴。”
  
  “他们说得没错。”
  
  “哥?”
  
  “五竹……叔是我很重要的人。我的确欠他良多。”
  
  才女妹妹玲珑通透,从范闲变换称谓的短暂停顿里听懂了许多东西。
   
  “是你最重要的人吧?”
  
  “我妹妹怎么就这么聪明?”
   
  “哥放心,我不告诉别人。”
  
  “诶,我可没打算藏着掖着。”
   
  “那……他腿脚不方便,哥怎么不让他搬到府里来住?也好差人照顾着些。”
  
  “不了,他爱清静。”
  
  暌违已久的兄妹二人且说且行,搀扶着穿过门廊,一路往主屋向老奶奶问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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