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竹】须晴日（三）
*养伤 治愈 谈恋爱
*私设五竹随范闲回澹州养伤，最终战后恢复记忆
*原著结局意难平 无脑甜饼 没有逻辑
*ooc
——
14.
杂货铺的门隙了条缝，像是知道有人要来故意留的。范若若礼貌性地扣门，里面一道淡漠声音接待了她。
“你好。”
长椅上的人难得主动开了口，向他为数不多的故人打招呼。范若若走近几步，朝他颔首示意。
五竹算是她半个老师，自从京都一别，已近半年未见了。冷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安坐在这一堆锅碗瓢盆之间，突兀但又和谐，好似他二十年间一直就在这里，本该在这里。
范若若打量起这间老旧的杂货铺子，货架上排列着整齐的瓶瓶罐罐，地上堆放了大小不一的坛子，墙边靠着簸箕扫帚……麻雀虽小，五内俱全，狭窄的屋内满是生活气息。她寻得个空处坐下，这才看清那人的脸。
五竹气色还是差得很，面上黑布更衬得嘴唇惨白，修长手指搭在腿上不住交织着，在编一张半长的竹席。这位神秘莫测的大宗师竟在做这等杂事，动作娴熟得令人莫名有些心疼。范若若不禁皱眉，心下嘀咕自家哥哥怎么连伤员的劳动力都忍心压榨。
“范闲不在。”察觉到她四下探寻的目光，五竹径直开口。
“我是来找你的。”范若若举了举手上提的纸包，没在五竹脸上寻到一丝情绪波动，“我给你拿了点儿药，虽说不一定管用……”
五竹没有答话，也并没有要接的意思。安静的屋内只余指尖竹篾摩擦出的细微声响。范若若自然没被五竹的冰冷吓退，之前的相处让她知晓这位容貌年轻的奇怪长辈向来少言寡语。她叹了口气，起身去了侧面灶房。
灶台笼着一层灰，看样子多日未曾生过火。范若若又一次埋怨哥哥粗枝大叶，怎么让人家吃冷食？大男人果真不会照顾人，还得她多费些心思。
“趁热喝点儿吧。”
范若若将煎好的药放在桌上，本没指望得那人回应。
“多谢。”
五竹淡淡吐出两个字，范若若不确定他牵动的嘴角算不算个笑，因为自打她进屋以来五竹自始至终没看她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未曾放缓半分。
这话应当算逐客令了，范若若想。嘱咐五竹早点歇息后，范若若带上了木门。回府路上心想五竹叔其实不难相处，就是话委实太少。好在自家哥哥舌灿莲花，跟谁都能聊得有来有回。
15.
范闲推门而入，瞧了眼桌上没热气的汤药了然一笑。抽根凳子坐到桌前，歪头看向长椅上的五竹。
“若若来过？”
“对。”
范闲端起药碗呷了一口，当归、鹿茸、黄芪、刺五加……都是些温补药材，那丫头还细心地兑了不少蜜浆，哪晓得他这叔叔根本无福消受。
“倒忘了告诉若若，叔是只喝露水的仙女。”范闲舔舔嘴角残渍，汤药清凉柔和，正缓解了他练功一天的疲累干渴。
“我不喝东西，也不是女人。”五竹面不改色纠正范闲，想了想又添上一句，“……小姐才是仙女。”
“叔要是能喝药倒好……”
否则身上伤病也不会这般经久不愈，漫长难熬。范闲三两口将汤药灌进肚子，想到此处，嘴里药汁竟也苦口许多，他咂咂嘴，蹙眉嫌道：“苦了吧唧的，我回头叫若若别送来了。”
“苦是什么感觉？”
五竹忽然停下动作侧头问他，语气郑重而认真，范闲几乎能想象出黑布之下那道好奇又恳切的目光。
“苦吗……”
被面前这个从来习惯自苦的人问到苦是什么感觉，范闲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这叔叔没有味蕾，尝不出苦辣酸甜，范闲只好在脑内搜刮着类似的感受。
“苦，就像叔现在身上的感觉。”
范闲知道五竹一定还痛着。近来每回帮他擦洗更衣，都能感觉他身体僵硬，哪怕他下一刻就迅速掩饰过去。五竹隐忍不发，范闲也不忍明知故问。
“……也是我心里的感觉。”
痛。但并不剧烈。
“就像是……一点点被虫蚁蚕食，眼睛里掺了揉不出的沙子，皮肉里扎进细小的竹刺，渐渐红肿发烫……不致命，但很难受很难受，无法忽略。”
“嗯。”
五竹挤出个简单音节作为答复。范闲说了这么一串，但这些他都没有体验过，具体也不是很明白。
苦，大概类似于痛。
五竹点头记下。
16.
在五大人不顾劝阻夜以继日的赶工下，竹席不出两日就编好了。范闲躺在上面，抱头跷着二郎腿欣赏杂货铺小院顶上狭窄的夜空。
“真气练得如何？”
“快成型了。”
“瓶颈凶险，小心应对。”
说罢他这闲不下来的叔叔又开始削起了竹篾，簌簌声响与夏末稀薄蝉声交织出恰到好处的安眠曲。
“倒是不急。”范闲懒洋洋答道，“没叔帮我，我暂时还没法突破。”
“他能练成，你为何不能？”
“他能练成，因为他足够变态啊……双重意义上的。”
无经无脉，无情无义。庆帝对人对己的那份狠辣，远非常人能及。
五竹削竹片的手停下了。
“你是小姐的孩子，你应该比他更有天分。”
“他是变态，但我娘可不是。所以我一半一半就中和了。中和反应，叔知道不？”
五竹缓缓摇头，并没有被范闲带歪重点。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叔，你生气啦？”范闲一个激灵起身，回头却见瞎子面上仍是那般神色，瞧不出什么喜怒。
“为何？”
“我是不是让叔很失望，皇宫那时候也是……”
“不会。”五竹没有犹豫，声音也平淡如水。
范闲却明白，方才五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那一缕无奈，叫恨铁不成钢。
17.
“我娘既说这个世上没有真气，那这是什么？”
一道气流从范闲指缝间射出，箭矢一般袭向桌上蜡烛，火苗在烛芯尖上不住打滑，踉跄半晌终是站住了脚，没有熄灭。
箭矢不够准确，若用武器形容，范闲的真气应是回旋镖。作为循环利用理念的绝对拥护者，他总是有意识地将释出的真气收回体内，这次却等了个空。
他如今第二次修炼这霸道功诀，这些年来的历练使得他对体内真气的控制力今非昔比，按理说不应出现这般偏差。范闲略有不甘，紧接着又试了一回。这次非但烛火未灭，释出的真气没归位，蜡烛还被他摧作两截。
“啊，还是差点儿……”范闲抱头叹气，“怎么总差点儿。”
静坐在桌边的五竹默然无语，伸手将方才救下的半截断烛掐灭。夜幕被他拉下来，棉被一样盖到范闲身上。他像多年前哄醉酒的小孩儿一般轻声说道：“明日再想。早些睡吧。”
当然范闲不如小时候好哄了。他睡不着，但如今的他总不可能再要求这个不用睡觉的人也躺下陪他玩小孩子过家家。更何况五竹带伤，范闲也怕睡熟后压到他。只得安静躺好，借着稀疏的星光窥视他的叔叔。
五竹寻了个稍微轻松的姿势蜷在长凳上，手里的小刀放下了，许是怕发出声响。若是能看到那双眼睛，应该也是睁着的。他就像只无脚的鸟，翅膀受伤依旧不眠不休飞个不停，他的程序里似乎没有暂停这条指令。
范闲入睡前迷迷糊糊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做一片厚实云朵，将这只无脚鸟托上一托？
18.
“不濑华池形还灭坏，当引天泉灌己身……”
范闲站在高耸悬崖上，迎着湿热海风，真气自丹田而起，沿胸腹向四肢散发，最后由后腰雪山收回。本应是个完美的闭环。昨日两道真气均没能回收，只能说明他身上经脉出了问题。
看来少了五竹叔在旁捶打果然不行。范闲看着熟悉的崖壁叹了口气，试图找寻记忆里那道劲瘦身影。他开始怀念起五竹敲在他后背的棍子，心不在焉之际，过密的真气如一团白色云雾自丹田散溢。
范闲摇摇头将他那叔叔从脑子里请出去，屏息凝神，试着将外溢的真气重新纳回肾门雪山。
这回却异常顺利。
奇怪。自己体内经脉分明是完好的。范闲心头升起个大胆的猜测，或许五竹叔才是那个偏差？
19.
范闲回来得晚，带回一身湿润海风。
他将五竹放倒在竹席上，用一幢薄被将二人紧紧裹住。有此举动当然不是要给他的叔叔看什么夜光手表，范闲给五竹看的，是掌心无形无色的真气。
“叔，我娘说‘真气’是上个文明留下的痕迹，那有没有可能……”
掀开五竹衣裳，范闲将手掌覆上五竹腹部那块伤疤。真气运转时五竹在他手底下针扎般痉挛了一下。他所料不差，那股真气并未顺着他的经脉收回，而是泥牛入海般沉入五竹体内，再无回响。
看来昨夜“真气”失控，是因为五竹坐在桌旁，无意间将其生生阻截。范闲猛地将大腿一拍：“果不其然，是同一种东西！辐射能！”
“辐射能是何物？”
“就是叔所说的‘天地元气’，你瞧。”
一缕真气由范闲指尖释放出来，有异于用作武器时的霸道锋利，更像是一团柔和云雾，包裹在指尖，流动于手上，缓慢而稳定。
“真气”本无形，所呈形态全凭使用者操控，它可以是尖利箭矢，亦可以是飘渺云雾，若是数量足够庞大，甚至可以是浩瀚海洋。
最终五竹点头验证了他的猜想。
“……与我在大东山所感，确有几分相似。”
“叔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等不及回答，范闲捧起瞎子惘然的脸重重亲了一口，若不是还记着五竹身上的伤，他此刻一定激动得搂了人在地上打起滚来。
范闲确实打起了滚。他在一旁的空地上扭得像条泥鳅，夏夜里悬挂的星星震落在他眼里，清亮异常。
评论(22)